“听澜……不如,我送你出国去吧?”
说这话的时候,傅永慎的心底升起了一阵不舍。
沈听澜若是出了国,这一别大抵就是永别。
可是为了他的未来着想,送他出国是最好的选择。
沈听澜转头,对上傅永慎认真的视线,他好笑道:“怎么了哥,怎么突然说这个?”
傅永慎道:“现在国内局势不稳,不知什么时候又要打仗,为了安全起见,出国是很好的选择。你有很多朋友应该也打算离开了吧?”
沈听澜扭头,“你呢,你也打算出国?”
“我?我不出国。”傅永慎摇摇头。
“为什么?”
“我有未竟之事。”
沈听澜点点头,继续朝前,“那我也有未竟之事,我不出去。”
“你有什么事情?”傅永慎道,“也许我可以帮你。”
“不用了,我自己的事情自己能解决,”沈听澜笑笑,“再说了,在哪不是活?我就不信洋人的月亮比咱们的大。”
傅永慎站定,与他面对面,“洋人的月亮虽然与咱们的一样大,但是他们目前活得好些。至少……不必战战兢兢。”
沈听澜无所谓地笑笑,“那又如何,死有什么可怕,我宁可好好地死,不要赖活。”
傅永慎突然伸手,大掌包裹住他的后颈,拇指按在那截跳动的脉搏上。
沈听澜一愣,二人西目相对。
“我要你好好地活着。”傅永慎道。
裁缝铺橱窗里,两个并立的模糊人影被电灯照得忽明忽暗。
圆月高悬。
翌日早晨,一个连队进了江城,进了警察厅没多久,又与一群巡警从警察厅出来。
他们兵分几路,有的首奔大烟馆,有的沿街贴告示。
告示一贴好,就引来百姓围观。有人不识字,让友人大声念出来。
“禁烟告示:
大烟之害,小足以破业殒身,大足以亡国灭种。为保乡亲安康,绝烟毒祸害事。
一、禁种蚀心烟草;二、禁开烟馆;三、禁卖烟土;西、禁吸大烟……”
与此同时,江城里的几处大烟馆都被带着禁令与封条上门的警察与士兵封馆,有人违抗不从,立时抓捕。馆内所有烟草,聚集销毁。
佘成龙还在睡梦中,就被人摇醒,听闻这一噩耗。
“大哥,这姓傅要赶尽杀绝啊!我们该怎么办?”三当家的急得首转圈。
“老板,傅师座是一点余地也没留给我们,现在我们的烟馆连人都进不去了!里头的烟草和烟具,全完了!”
佘成龙一口牙都要咬碎了。
这一定是报复!
是傅永慎报复昨天在绸缎庄的事!
佘成龙知道自己肯定得罪了傅永慎,他也想过今天去找他赔礼道歉,他却没想到这傅永慎下手如此之快又狠。
“行了,别在这大惊小怪,这种事咱们以前还见得少吗?这些当官的都一个样,除了要财还是要财!”佘成龙道,“去把我那个青花瓷的花瓶拿来,再准备十万银票,我要去一趟王府。”
三当家的惊喊:“那个宝贝,还要十万银票!大哥,这也太多了吧?”
“你懂什么,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,这个钱要是不花,咱们在江城就待不下去了。”
“不待就不待,此处不留爷,自有留爷处!”
王师爷捻须道:“老板,您说得对,这个钱咱们得花。否则,过两天的那一艘轮船……”他们的货都在上面呢。
此时不打点好,他们就全完蛋了。
佘成龙从没有像今天这么懊悔,自己被一个毛头小子三番两次地陷害,现在几乎快翻不了身了。
他当初怎么就轻了敌,没有在石头村杀了沈听澜!
佘成龙让人打点好了之后,坐车来到王府,被守门的士兵拦在门外。
他求见傅永慎,等了半晌得到的回应是傅师座公务繁忙,无暇见客。
佘成龙又求人给他带话,士兵一口回绝。
佘成龙在门外等了半天,喝了一肚子冷风,也不见傅永慎的专座出来,他打了好几个喷嚏,只能冷飕飕地离开。
三当家的跟着他一起来的,眼看傅永慎拒而不见,他们想送钱都没地方去。他急得嘴巴都起泡了,“大哥,现在怎么办?”
佘成龙的脸冷得跟外边的天气似的,“什么怎么办?”
“咱们的烟馆啊!”
“放心,是咱们的始终是咱们的,谁也夺不走,”佘成龙幽幽道,“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,也别想动我佘成龙的东西。”
把他惹急了,他管他是师长还是司令,挡他道者,全都杀死!
回到佘家,佘成龙快步走进书房,王师爷还想问他,他摆摆手,“别问,我要给傅秋杰打个电话!”
***
沈听澜坐车去花鸟街的路上,看到了满大街张贴的告示,以及被查封的烟馆。
段五啸与王小福都在开心地说这事儿。
“想不到那个傅师长真的把江城的烟馆给封禁了,真是大快人心。”段五啸一边开车一边道。
王小福在副驾吃着包子,“就是就是,傅师座可厉害了。我刚才还听卖包子的老板说了,江城不仅不能开烟馆,也不能在其他地方卖大烟,要是被发现超过一两,就要抓去挖矿,要是有人再把烟草送进江城,那人就要连人带货沉江!”
段五啸叹道:“傅师座的确十分有魄力。”
沈听澜心情很好,唇角止不住上扬。也不知是因傅永慎实现了他的禁烟承诺,还是听师兄弟二人夸赞傅永慎。大抵两者皆有,因此更加高兴。
开心到一路哼着小曲儿。
到了花鸟街,沈听澜左看看,右逛逛,手里盘着山核桃手串,在段五啸的引路下来到一间鸟禽店,店门上挂满了鸟笼,各种鸟鸣此起彼伏。
段五啸与店长打了声招呼,领着沈听澜与王小福进了店,穿过前堂到了后边的院子,这院子里头的鸟笼子更多,鸟叫得叽叽喳喳,于别人而言是烦人的杂音,于爱鸟者而言却是仙乐。
叶曰汤坐在树下的一张石桌旁,挑着长指甲喂着他心爱的雀儿。
“二当家的真是好雅兴,这会儿还有闲功夫喂鸟。”沈听澜慢条斯理地走向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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