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紫菱,过来看看这个。”云帆站在花园的梧桐树下,指尖轻叩着雕花小桌上的丝绒礼盒。晨露还凝在叶片上,顺着他白衬衫的领口滑进锁骨,在阳光下划出一道晶亮的痕。紫菱抱着绣着铃兰的靠枕趿着拖鞋过来,发尾还沾着玫瑰精油的甜香,“什么呀?”
丝绒盒掀开的瞬间,珍珠白色的手提电脑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。键盘上方的银质铭牌刻着细小的花体字:To My Purple Caltrop. 紫菱的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,忽然想起昨夜在书房,云帆握着她的手在稿纸上画下的第一个字母。
“去‘梦的秋千’看看吧。”云帆替她拨开垂在眼前的发丝,指腹擦过她耳尖时停留了半秒,“那里有很多等待被点亮的星星。”紫菱抬头看他,他的瞳孔里盛着初升的太阳,像两汪融化的琥珀。她忽然想起第一次在巴黎街头遇见他时,他也是这样的眼神,让她误以为自己掉进了卢浮宫的玻璃金字塔。
医院复健室的消毒水味刺得绿萍皱眉。楚濂的指尖在她膝盖上方三厘米处顿住,纱布卷在他掌心转出一个整齐的圆。“疼吗?”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,落在绿萍汗湿的额角。她摇头,目光却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右膝——义肢的衔接处磨出一片淡红,像朵倔强的小花开在苍白的雪地里。
“今天试着走三步。”复健师递来助行器,铝合金的扶手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绿萍咬唇,左手攥紧楚濂的袖口,右手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第一步刚迈出去,义肢忽然打滑,她惊呼着向后仰去,却撞进一个带着消毒水味的怀抱。
“绿萍!”楚濂的心跳声隔着白大褂震着她耳膜,他的手掌紧紧扣在她后腰,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骨头里。绿萍闻到他领口沾着的蓝月亮洗衣液清香,忽然想起从前在舞蹈室,他也是这样扶住险些摔倒的她,笑着说:“我的公主殿下,永远有骑士在。”
“我没事。”她推开他,助行器的轮子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。楚濂蹲下身替她调整义肢的绑带,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斜切进来,在他发顶织出金色的网。“绿萍,”他忽然抬头,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的影,“让我一首陪着你,好吗?就像从前那样。”
书房里的铜制台灯投下暖黄的光,云帆的钢笔尖在企划案上顿住。紫菱推门时带进来一缕玫瑰香,他抬头,看见她正对着自己左臂抓挠,淡紫色的睡衣袖口褪到手肘,露出大片红肿的斑点。
“怎么回事?”钢笔“啪嗒”掉进墨水瓶,蓝黑色的墨水在稿纸上洇开小团云雾。云帆三步跨到她面前,指尖轻轻拨开她的手,“过敏了?”紫菱点头,鼻尖微微发红:“早上用了新的面霜......可能是太香了。”
他忽然轻笑出声,指腹轻轻抚过她泛红的皮肤:“我的错,该让实验室先做敏感测试。”紫菱抬头,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懊恼,“不过现在......”他转身打开雕花矮柜,取出一个丝质礼盒,“或许这个能弥补。”
礼盒里的瓶瓶罐罐都印着烫金的“Ziling”字样,面霜的盖子是贝壳形状的珍珠白。紫菱的指尖触到瓶身,忽然想起上个月在香榭丽舍大街,云帆指着橱窗里的香水说:“以后要为你做一套专属的味道,像你一样,清清淡淡却让人上瘾。”
“试试这个。”他舀出一点面霜抹在她手腕,指尖的温度混着橙花与雪松的香,“前调是普罗旺斯的薰衣草,中调......”他忽然凑近她耳边,“是我第一次见你时,你发间沾着的茉莉香。”紫菱的脸腾地烧起来,腕间的红斑忽然不痒了,只剩他掌心的温度,像团小火苗,在皮肤上轻轻跳动。
客厅里传来楚沛的欢呼声时,绿萍正对着镜子调整义肢的装饰花。楚濂的手悬在她腰侧,像道无形的屏障。“快看!云帆哥寄的光盘!”楚沛的声音混着DVD进仓的轻响,电视屏幕忽然亮起——普罗旺斯的薰衣草田里,紫菱穿着绯红色连衣裙转圈,云帆站在镜头外,白衬衫的袖子卷到手肘,目光追着她,像在看一颗正在坠落的星星。
楚濂的手指忽然攥紧沙发扶手。画面里的紫菱笑着回头,发梢扫过云帆下巴,两人的影子在花田里交缠成蝶。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像有面破了洞的鼓,漏出断断续续的疼。“阿濂?”绿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试探的温度。他猛地回头,看见她正盯着自己,义肢上的玫瑰装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。
“没事。”他扯出个笑容,指尖无意识地着沙发上的刺绣花纹,“只是替紫菱高兴。”绿萍没说话,目光却落在他攥得发白的指节上。窗外的梧桐叶忽然沙沙作响,像谁在小声说着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午夜的月光泼进卧室,楚濂的冷汗浸透了睡衣。他看见紫菱穿着白色连衣裙站在悬崖边,海风卷着她的发梢,她转身时露出带血的微笑,忽然坠落——“紫菱!”他惊坐而起,床头灯“啪”地亮起,绿萍坐在床边,义肢靠在床头柜旁,像具沉默的雕塑。
“你喊了紫菱的名字。”她的声音很轻,却像把刀,轻轻划开夜的寂静。楚濂的心跳声还在耳边轰鸣,他看见她眼中的倒影,碎得像被风吹皱的湖面。“绿萍,我......”他伸手想抱她,却被她轻轻推开。
“睡吧。”她转身关掉灯,月光在她背上投下大片阴影。楚濂盯着天花板,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混着绿萍的叹息,在黑暗中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。远处教堂的钟声敲了三下,他忽然想起紫菱婚礼那天,绿萍在更衣室说的话:“阿濂,我们都回不去了,对吗?”
展鹏的钢笔尖在离婚协议书上停顿了第七次。舜涓的香水味从门缝里钻进来,还是十年前她最爱用的玫瑰醛,浓得让人窒息。“为什么?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,指甲抠进胡桃木桌面,“我们有这么多年的感情......”
“感情?”展鹏忽然笑了,笑声里带着自嘲的苦,“你是说你对着镜子练习微笑的那些年,还是我在书房睡沙发的那些夜?”舜涓的脸瞬间惨白,她看见丈夫眼中的厌倦,像看一件过时的旧家具。
“随心值得更好的。”展鹏的笔尖终于落下,墨水在“展鹏”两个字的最后一笔洇开小团墨渍,“而我,不想再骗自己了。”舜涓忽然抓起桌上的镇纸砸过去,水晶熊擦着他耳际砸在墙上,碎成无数闪着寒光的棱角。
“你以为她会要你?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尖利的恨,“一个离过婚的老头子,带着两个拖油瓶......”展鹏站起身,西装外套扫过满地狼藉。阳光从百叶窗的缝隙里斜切进来,照见她眼角的皱纹和发间的银丝——原来他们都老了,老到连争吵都透着疲惫。
“随心让我回家。”他在门口顿住,听见自己的声音混着走廊里的风声,“但我的家,从来不是这个装满了假笑和沉默的房子。”门轻轻合上时,舜涓终于跌坐在椅子里,看见协议书上的签名在阳光下张牙舞爪,像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。
石屋村的石子路硌得自行车轮胎首响。紫菱的发丝被风吹成乱草,她看见云帆的黑色跑车停在葡萄架下,副驾驶的车门敞开着,金色卷发的法国女人正仰着头,指尖勾着他的领带——然后,她看见他们的嘴唇贴在了一起。
自行车“咣当”倒在路边的薰衣草丛里。紫菱听见自己的心跳声,像有面大鼓在胸腔里轰鸣。法国女人的笑声混着云帆的低笑飘过来,像把生锈的刀,一下下割着她的耳膜。她转身就跑,凉鞋陷进泥里也不管,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,在石板路上砸出小小的坑。
“紫菱!”云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惊惶的颤音。她跑得更快,却被裙摆绊倒在葡萄架下。泥土的腥气混着眼泪的咸,她看见他的皮鞋停在面前,裤脚沾着草屑。“不是你想的那样......”他伸手想扶她,却被她挥开。
“那是哪样?”她抬起头,睫毛上挂着泪珠,“是我瞎了,还是你以为我傻?”云帆的喉结动了动,指尖悬在半空,像想替她擦泪,却又不敢。远处传来法国女人的呼唤,他回头看了一眼,再转过来时,眼中多了些复杂的神色。
“她是合作方的代表,”他的声音很轻,却每个字都像冰锥,“我们在谈薰衣草庄园的项目......”紫菱忽然笑起来,笑声里带着哽咽的颤音。她想起他送她电脑时说的“专属味道”,想起他在花园里替她抹面霜时的温柔,原来都只是项目的一部分,像场精心策划的香水广告。
“所以接吻也是项目需要?”她撑着葡萄架站起来,指尖掐进掌心的泥里,“云帆,你果然很会做生意。”他的脸色瞬间发白,伸手想抓她的手腕,却被她躲过。自行车的铃铛在风中轻轻摇晃,像她此刻破碎的心跳。
“紫菱,听我解释......”他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,却被她举起的手打断。她盯着他的眼睛,想从中找到哪怕一丝真诚,却只看见倒映着自己狼狈模样的瞳孔。
“不用了。”她转身捡起自行车,车篮里的薰衣草被压得皱巴巴的,“反正,”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,“我从来都只是你的‘Ziling’系列,对吗?”云帆的嘴唇动了动,却什么也没说出来。紫菱跨上自行车,眼泪砸在车把手上,在阳光下碎成无数细小的水晶。
她听见他在身后喊她的名字,却没有回头。风卷起她的裙摆,像朵受伤的花在暮色中凋零。远处的教堂传来晚祷的钟声,她忽然想起绿萍说过的话:“爱情里最可怕的不是背叛,是你连自己都分不清,哪些是真,哪些是假。”
自行车拐过最后一个弯时,她终于哭出声来。薰衣草田在暮色中变成深紫色的海,而她,像只迷了路的蝴蝶,跌进了这片看不到尽头的雾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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