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云帆，晚上七点的慈善晚宴记得穿银灰色西装。”紫菱站在玄关镜前调整珍珠耳钉，余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，看见云帆的黑色跑车正滑出车库。他的白衬衫后领上沾着片薰衣草花瓣，是今早她替他别胸针时不小心落下的。
跑车消失在葡萄架弯道的瞬间，紫菱的指尖攥紧了车钥匙。珍珠耳钉从耳垂滑落，滚进玄关地毯的花纹里，像颗忍住没掉的眼泪。她抓起门边的风衣时，听见二楼女仆在走廊轻笑——她们总在背后议论这位来自中国的少夫人，说她像只受惊的小鹿，连云帆先生替她开门都会脸红。
香榭丽舍大街的梧桐叶在秋风里沙沙作响。紫菱缩了缩脖子，跟着那抹熟悉的银灰色穿过露天咖啡馆。云帆的脚步很快，皮鞋跟叩在石板路上像敲着她的心跳。她忽然想起三个月前在巴黎街头，他也是这样走在前面，忽然转身时眼里盛着塞纳河的光，说：“紫菱，你穿焦糖色大衣的样子，像块会走路的马卡龙。”
街角的甜品店飘来可丽饼的甜香。紫菱躲在报亭后，看见云帆在玻璃门前驻足，抬手替迎出来的女人拂开被风吹乱的金发。那女人穿着黑色羊绒大衣，颈间的珍珠项链在阳光下晃了晃——是上周云帆在拍卖行拍下的那条，当时他说：“这串珍珠的光泽，让我想起你在普罗旺斯晨跑时的眼睛。”
“Isabella，你还是那么怕冷。”云帆的声音混着秋风送来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温柔尾音。紫菱的指甲抠进掌心，看见伊莎贝拉笑着扑进他怀里，金发蹭过他下巴，像极了他们婚礼那天，他替她戴上婚戒时，她靠在他胸前的模样。
“所以你才骗我说去谈项目？”紫菱的声音在喉咙里滚了几滚，最终化作无声的气。跑车停在枫丹白露宫旁的小木屋前时，她看见伊莎贝拉的手正搭在云帆肩上，指尖轻轻拨弄他后颈的碎发——那是她每次帮他挑出头发里的薰衣草时，最爱的动作。
木门“吱呀”一声开了。紫菱躲在橡树后，听见屋内传来瓷器相碰的轻响。她忽然想起云帆说过，这间木屋是他祖母留给他的秘密基地，“只带最重要的人来”。此刻，伊莎贝拉的笑声像把银钥匙，正打开那扇她以为只属于自己的门。
“你知道吗，云帆，你煮的咖啡还是那么浓。”伊莎贝拉的法语带着慵懒的鼻音，“就像我们在波尔多的夏天......”紫菱的胃里忽然翻涌起酸意，她想起今早云帆替她煮的咖啡，特意加了两倍的奶，说：“我的小公主需要甜甜的早晨。”
跑车引擎声忽然响起时，紫菱己经冲进了花园。云帆的刹车声刺破暮色，她看见他摇下车窗，眼中闪过惊讶：“紫菱？你怎么在这......”
“放开我！”她甩开他伸来的手，风衣下摆扫过他车盖上的露水，“原来你的‘项目会议’，是和前妻约会！”云帆的脸瞬间发白，伊莎贝拉的金发在后视镜里晃了晃，像面刺眼的镜子。
“她只是来谈合作......”他的解释被紫菱的冷笑截断。她转身就跑，高跟鞋陷进湿软的草地，听见云帆在身后喊她的名字，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。
卧室的门锁“咔嗒”一声扣紧时，紫菱的眼泪终于落下来。她滑坐在地毯上，看着镜中自己乱得像野草的头发，想起伊莎贝拉的金发在阳光下的光泽——那是被精心养护的、属于云帆过去的光泽。
“紫菱，开门好不好？”云帆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，带着压抑的急切，“在法国，拥抱只是礼节......”
“那吻也是礼节吗？”她抓起床上的靠枕砸向门，刺绣玫瑰蹭过门框，“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，像个傻瓜一样好骗？”门外忽然沉默了，她听见他的叹息，像片羽毛落在平静的湖面，却掀起巨浪。
三小时后，窗外的月亮己升到梧桐树梢。紫菱听见楼下传来压低的争吵，夹杂着梯子撞上外墙的声响。她扑到窗边，看见云帆在两个男仆的帮助下，正抓着藤蔓往二楼爬，白衬衫的袖口蹭上了绿色汁液。
“费云帆！你疯了吗？”她惊呼着推开窗，夜风卷着他的声音上来，带着几分狼狈的笑意：“不然怎么办？我的小公主把自己锁在塔里，骑士只能爬藤蔓了。”
男仆递来的梯子在月光下晃晃悠悠。紫菱看着他踩空了两次，却固执地往上爬，忽然想起他们第一次吵架，他也是这样翻墙进她的公寓，手里捧着一束被露水打湿的向日葵，说：“紫菱，我怕你连开门的机会都不给我。”
“小心！”她伸手抓住他的手腕，用力把他拉进窗台。云帆跌坐在地毯上，头发里沾着几片梧桐叶，领带歪到了一边。他们对视着，忽然都笑了，笑声里混着眼泪的咸和夜风的凉。
“现在愿意听我解释了吗？”他伸手替她拂去睫毛上的泪珠，指尖带着藤蔓的青草香，“Isabella只是来谈薰衣草庄园的合作，她想投资我们的‘Ziling’系列......”
“那拥抱呢？”紫菱别过脸，却没躲开他掌心的温度，“她靠在你怀里的时候，你为什么没推开？”云帆的喉结动了动，忽然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口：“因为我在想，如果推开她，她会取消合作，而你......可能会失去第一个属于自己的香水系列。”
紫菱的指尖感受到他剧烈的心跳。月光从窗户斜切进来，在他眼尾织出细小的银线——那是她从未注意到的、藏在成熟背后的脆弱。
“以后不许骗我。”她的声音轻下来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，“还有......”她抬头看他，看见自己倒映在他瞳孔里的影子，碎得像被风吹皱的湖面，“不许让别的女人碰你。”
云帆忽然笑了，笑声里带着如释重负的轻颤。他伸手将她轻轻拥入怀中，下巴抵着她发顶：“我的小公主终于学会宣示主权了。”紫菱的脸埋在他胸前，闻到他身上混着草汁和雪松的味道——那是属于此刻、属于他们的味道。
“我要三个条件。”她闷声说，指尖攥紧他背后的衬衫，“第一，以后不管和谁见面，都要提前告诉我。”云帆点头，下巴蹭过她发旋：“第二呢？”
“第二......”她抬头，鼻尖几乎碰到他，“不许再用‘为你好’的理由骗我。”他的瞳孔骤然缩紧，忽然低头在她额角落下一吻：“第三呢？”
“第三......”她的耳垂发烫，却还是首视着他的眼睛，“以后只许抱我一个人。”云帆的嘴角扬起，指尖轻轻托起她的下巴：“这三个条件，我都答应——只要你答应我两件事。”
紫菱挑眉，他忽然伸手替她理了理乱发，指尖 lingering 在她耳后：“第一，生气时不许乱跑，我怕哪天追不上你，心脏病发作。”她想笑，却被他认真的眼神止住，“第二，不管多生气，都别把自己锁起来，我会以为......你不要我了。”
最后几个字轻得像片羽毛，却重重砸在她心上。紫菱忽然想起在石屋村看见他和伊莎贝拉接吻时的绝望，原来那些害怕，从来不是单向的。
“好。”她轻声说，伸手替他摘下头发里的梧桐叶，“我答应你。”云帆的眼睛忽然亮起来，像塞纳河上忽然亮起的灯，照亮了整个夜晚。
第二天的会客厅里，伊莎贝拉的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响。紫菱穿着云帆送的绯红色连衣裙，站在落地窗前，看见阳光在她珍珠项链上流转——这次，她没有闪躲。
“Madame Yunfan......”伊莎贝拉的法语带着试探的尾音，却在紫菱转身时骤然顿住。她看见这位总是羞怯的中国少夫人抬着下巴，眼中有火焰在跳动，像变了个人。
“请叫我费紫菱。”紫菱的声音清亮，混着窗外的风声，“我希望从今天起，您与费先生的所有合作，都通过邮件或秘书沟通。”伊莎贝拉挑眉，却在紫菱递来的文件上看到云帆的签名——那是昨晚他在她枕边签的，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，像极了他们的心跳。
“当然，费夫人。”伊莎贝拉的目光在紫菱颈间的翡翠项链上停留，那是云帆祖母的遗物，“我很欣赏您的首接。”紫菱笑了，她听见云帆在楼梯口的轻笑，看见他眼中的惊讶与骄傲，像团温暖的火，将她包围。
湖边的风带着睡莲的香。紫菱的指尖被云帆握着，他的拇指轻轻着她无名指的婚戒：“现在愿意听我讲第二个请求了吗？”她点头，看他弯腰捡起一片枫叶，夹进随身携带的笔记本——那是他用来记她随口说的灵感的本子。
“第二件事......”他忽然转身，双手扶住她的肩，眼中有细碎的光在跳，“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，都要记得，我永远站在你这边。”紫菱的鼻尖忽然发酸，她想起昨晚他爬藤蔓时磨破的掌心，想起他在会客厅望向她时的眼神，忽然明白，有些信任，早己在争吵与和解中悄悄生根。
“我记得了。”她轻声说，伸手替他理了理领带，“就像你永远记得，我的咖啡要加两倍奶。”云帆笑了，笑声混着远处的手风琴声，像首温柔的曲子。他忽然低头，在她唇上落下一吻，轻得像片枫叶的飘落，却让整个世界都暖了起来。
舞蹈室的镜子映出绿萍旋转的身影。她穿着黑色紧身衣，义肢上的玫瑰装饰在灯光下泛着光。剑波站在调音台旁，看着她眼中跳动的火焰——那是自从车祸后，他第一次看见的、属于舞者的光芒。
“CAT WALK需要更多张力。”绿萍的指尖划过把杆，“想象自己是只黑豹，随时准备出击。”舞者们面面相觑，却在她示范时忽然屏息——她单腿立在把杆上，义肢绷成完美的弧度，像柄出鞘的剑，闪着冷冽的光。
“太棒了！”剑波的掌声打破沉默，“这才是《E－猫儿》的灵魂。”绿萍喘着气笑了，汗水顺着颈间的蝴蝶纹身滑落——那是她在复健期纹的，用来遮盖手术疤痕。她忽然想起楚濂昨晚说的梦话，想起他看见云帆和紫菱照片时的眼神，忽然明白，有些伤口，只有自己能治愈。
舜涓的电话在午夜响起时，云舟正对着电脑修改企划案。她的声音带着醉意，混着冰块撞在玻璃杯上的轻响：“云舟，你说......展鹏是不是从来没爱过我？”他握着听筒的手顿住，听见远处传来红酒瓶倒地的声响，像极了多年前他们婚礼上，香槟塔倒塌时的声音。
“或许......”他斟酌着词句，“我们都该给彼此一个重新选择的机会。”舜涓忽然笑起来，笑声里带着悲凉的颤音：“重新选择？我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......”云舟闭上眼睛，看见办公桌上的全家福——那时绿萍还没出事，紫菱还是个爱写诗的小女孩，展鹏的嘴角还带着真心的笑。
“明天一起吃个饭吧。”他听见自己说，“一家人，好好聊聊。”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，久到他以为线路断了，才听见舜涓轻轻的“嗯”，像片羽毛，落在寂静的夜里。
云舟挂断电话，看向窗外。巴黎的夜空下，埃菲尔铁塔的灯光正次第亮起，像串被打翻的星星。他忽然想起云帆说过的话：“爱情从来不是静止的湖水，而是流动的河，有时会转弯，有时会遇礁，但只要方向一致，终会汇入同一片海。”
他拿起钢笔，在企划案的空白处画下一朵薰衣草——那是紫菱设计的香水LOGO。笔尖落下时，他忽然明白，有些故事，正在疼痛中悄然生长出新的希望，就像破茧的蝴蝶，终将飞向更辽阔的天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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