费云帆推开绿萍虚掩的卧室门时,晨光正斜斜切过窗棂,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金边。绿萍背对他坐在梳妆台前,左手无意识着断肢处的丝绸袖口,镜中映出她苍白如纸的脸。
"还记得这封遗书吗?"云帆将泛黄的信纸轻轻搁在妆台上,墨迹在岁月里晕染出毛边,"当时我在巴黎的酒店拆开信封,读到'如果不能跳舞,生命还有什么意义'时,整个人都愣住了。"
绿萍的睫毛剧烈颤动,手指突然攥紧梳妆台上的发梳:"所以你现在来炫耀胜利者的仁慈?"
"我从来没把紫菱和你放在天平两端。"云帆走到窗边,望着楼下随风摇晃的梧桐树,"那天在医院,你抓着紫菱的手腕说'都是你毁了我的人生',可你知道她回去后在浴室待了多久吗?首到皮肤被热水烫得通红,还在对着镜子说'对不起'。"
"她当然要道歉!"绿萍猛地转身,轮椅在木地板上发出刺耳声响,"我的腿、我的婚姻、我的事业,哪一样不是拜她所赐?"
"你真的相信这些吗?"云帆蹲下身子,与绿萍平视,"楚濂车祸那晚,紫菱发着高烧在雨里找他,你却怪她没有拦住要去送伞的姐姐?绿萍,你把所有的愤怒都投射在她身上,却不敢面对婚姻里真正的裂痕。"
梳妆台上的相框突然被扫落在地,玻璃碎成蛛网。绿萍的胸口剧烈起伏:"你凭什么对我的婚姻指手画脚?你不过是个半路杀出的救世主!"
"因为我见过真正的紫菱。"云帆捡起相框,擦拭照片上的灰尘,那是紫菱十六岁生日时的全家福,"她每天偷偷去菜市场买打折的排骨,就为了给你炖汤;整夜守在你病房外,听到你说梦话就立刻冲进去;连你摔碎的芭蕾舞鞋,她都收在床底的铁盒里。"
绿萍的嘴唇开始发抖,目光却依然倔强:"这些不过是赎罪的表演。"
"那你呢?"云帆的声音突然拔高,"你把紫菱送的康复花束扔进垃圾桶,撕碎她写的鼓励信,甚至在记者面前暗示她是第三者!你知不知道有天深夜,我看见她躲在花园里,对着流星许愿说'希望绿萍姐的腿能好起来,哪怕用我的命换'?"
窗外的风突然卷起满地碎叶,拍打在玻璃上沙沙作响。绿萍死死咬住下唇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"你得了忧郁症,医生说不能刺激你。"云帆叹了口气,将撕碎的信笺碎片重新拼好,"可我不能再看着你用仇恨把自己困在牢笼里。如果有一天紫菱真的承受不住,说要离开我......"他顿了顿,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,"我会放她走,因为她值得被温柔以待。"
轮椅突然剧烈摇晃,绿萍抓起梳妆台上的香水瓶狠狠砸向墙壁。紫色液体在白墙上蜿蜒成诡异的形状,仿佛一道未愈的伤口。
三日后的早餐桌上,楚濂握着咖啡杯的手突然颤抖。绿萍将离婚协议书推到他面前,晨光落在她戴着珍珠项链的颈间,映出冷冽的光泽。
"绿萍,你是不是吃错药了?"楚妈妈的勺子当啷掉在碗里,"我们费了那么大劲才把你们的婚姻保住......"
"妈,您看看这个。"绿萍打开手机相册,屏幕上是二十张不同角度的芭蕾舞鞋照片,"这些年我藏在阁楼里,偷偷练习单脚旋转,把地板都磨出了坑。"她的指尖划过屏幕,仿佛在触碰虚幻的舞鞋,"可每次精疲力尽地瘫在地上,我都会想:我到底在执着什么?"
楚濂的脸色变得惨白:"绿萍,我发誓会照顾你一辈子......"
"照顾?"绿萍轻笑出声,笑声里带着破碎的锋利,"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。你爱的从来不是真实的我,而是舞台上旋转的白天鹅。当她折断翅膀,你就把愧疚当成爱情,把怜悯错认成责任。"
餐厅陷入死寂,只有挂钟滴答作响。绿萍整理好裙摆,起身时轮椅碾过离婚协议书的边角:"我要的不是施舍的同情,而是重新开始的勇气。就像紫菱说的,伤口结痂后,终会开出花来。"
三日后的清晨,绿萍换上墨绿真丝长裙,将镶着水钻的手杖握在掌心。紫菱抱着笔记本从楼梯上跑下来,发梢还沾着露水:"姐,我能跟你一起去书店吗?听说进了好多芭蕾历史的新书!"
绿萍看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,喉咙突然发紧。她别过头轻咳一声:"磨蹭什么,车要来了。"
当摩托车轰鸣着擦过时,紫菱的反应快过大脑思考。她像当年在学校操场练习滑垒般俯冲出去,膝盖在柏油路上擦出长长的血痕。绿萍重重跌在她怀里,听见肋骨发出不堪重负的闷响。
"紫菱!"云帆撞开车门冲过来时,看见紫菱正蜷着身子护着绿萍,歹徒早己消失在街角。血珠顺着紫菱的小腿滴落在路面,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。
"傻丫头......"绿萍颤抖着伸手,指尖悬在紫菱渗血的膝盖上方,始终不敢触碰,"疼不疼?"
紫菱仰头露出灿烂的笑,汗珠顺着脸颊滑落:"小时候你教我滑垒,说摔倒是飞翔的另一种姿势。姐,你看,我飞得还不错吧?"
云帆蹲下身时,发现绿萍的眼眶里蓄满泪水。他轻轻搂住紫菱颤抖的肩膀,感觉到怀里的身体还在因恐惧微微战栗。远处传来救护车的鸣笛声,而此刻的街道,在春日暖阳里静静流淌着某种悄然改变的温柔。
(http://www.qiushuxsw.com/book/lwATuj.html)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qiushuxsw.com。求书网手机版阅读网址:http://www.qiushuxsw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