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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东边外是个什么地方

小说: 黑土无言   作者:止风777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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又一天过去了。笫二天一清早,胡警官来了,师爷非常高兴,連連招呼他坐下。

“我们警署很忙啊。终于等来了明确的答复,热河‘剿匪’不要求我们警署派人去了。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呀!可是,警察又来了新任务,要求我们下到田里,全程跟踪守着农民收割水稻,一个粒不留全部进入市里的粮庫才算完事儿呢。夜晚和白天一个样都要盯着呀,你说忙不忙吧———”

师爷咧咧嘴苦笑着说:“你们这不是笨了吗,规定一个数目,要求他们按数目交粮不就结了嘛——”

“不行啊!日本人规定,大米是专供日本人和高丽人吃的。不允许満州人吃大米饭呀,一粒也不准留下来,一律交出去。 所以我们警察就要白天和夜晚瞪着两只眼睛守着。师爷呀,你可能还不知道吧,每逢年节的时候,我们警察都要全员出动,突击检查各家各户,凡有吃大米饭的人家,就一律把主人抓起来,以‘经济犯’论处啊———”

“啊——,我倒是听说了,我也从来没吃过什么大米饭呀。哎——,种水稻的人家竟然吃不着自己种的東西。嘿———” 师爷摇摇头说。

“那可不,谁敢违抗!”

“啊——”师爷眨巴眨巴眼睛。

“师爷呀——,我们满州国的警察呀,是全能工种呀——什么亊儿都管哪,就是女人生孩子不管,因为是外行,女人也不让我们管哪!”

“胡警官,你不是本地人吧?”

“啊,我是江南人。被哥党抓住了,逼我当了个丘八。后来我在北进途中逃跑了,也是随着大洪潮,流浪到这滿州来了———”

“啊——,那丘八是什么阶级呀?”

“哎呀——,那儿那是什么阶级呀,就是一个大头兵,老百姓恨他,拿刀拦腰把他砍了两半,兵就变成丘和八了。”

“你,你跑什么哪?跟着哥党干准能发大财了吧?”

“啊,是有发大财的呀,可那没有我们当兵人的份呀。‘天下为公’嘛,都被那‘公’拿去了———”

“啊——,我这个师爷呀,也是一个流浪汉一条,父母都餓死喽!——有什么办法呢,就是被大风大浪卷着走啊,自己也抓不住自己呦!” 过了好一会儿,师爷抬起头看了看胡警官又说,“ 啊,拜托你的那事儿,怎么样了?有眉目了吧——”

“啊,我来也是要说这个的。师爷呀——,没什么进展呀,他们还是一个劲地摇头,都害怕呀,还说我不怀好意,存心想陷害他们呀———”

“哎——”师爷叹了一口气,再也没说什么。他心里也明白,有那家商舖愿意为他保管钱财物呢,缺心眼呀?是傻子?还是疯了?

“师爷呀,你的部队开拔后,不设个留守处吗?”

“说不准哪,所以我得另有准备——”

“那就寄存在警察署里吧,不是更安全可靠吗——”

“不行!不行!寄存在警署里,取用很不方便啊——,再说了,——那些都是我个人的财物呀———”

“这个年月兵慌马乱,你说谁敢替你保管财物呀?”

“咳——,也是,也是——”

快到八点了,胡庆祥警官告辞了。

师爷坐在炕头上瞪着两个眼睛发呆。——看来是没有可能了,那就努力争取设个留守处吧,以健康原因留下来,自己保管好了。

早饭过后,姜队长对师爷说,赶紧研究一下情况吧。师爷说,那好哇,就是需要研究研究了。师爷想从姜队长的口中听到警署方面透露出来的关于“满匪”的相关情况,还有从警察口中传过来的关于他们部队的散伙问题。

这些天,姜队长一首与警署方面保持着联系,应该知道不少情况。其实,老署长什么都没告诉他,除了赔偿事情之外,就是谈论家常了。姜队长说,警署方面希望今后不要再发生类似事件。有鉴于此,警署己加强了東西出入口的警戒和夜间巡逻。至于警察们放出来的说法,老署长的回答是不知道。关于设立留守处的事情,姜队长说无权决定。

两个人都沉默了许久。说是研究一下情况,结果什么都不知道。

师爷犯了难,怎么办?当然,万全之策就是带着个人的财物逃之夭夭了。可是由于茂二爷意外死亡,又因他而闯了大祸,本可以通融的事情,却堵死了门路。 茂二爷魂归故里,姜胡人大权在握,有师爷说话的余地吗?

师爷掏出了那块金壳怀表,看了看,呀,己经是午夜十二点了。他又端祥了一会儿那个露西亚美人的小照,她真漂亮。他曾经对人说,这块名贵的金壳怀表是一个露西亚朋友送给他的。表壳里的那个美人是他的爱妻, 她一头金色卷曲的长髮,白里透红的脸庞,高高的鼻樑尖下巴,细長稍稍弯曲的眉毛下面是一双灰色明亮的迷人的眼睛。她总是抿嘴微笑着,很親昵的样子看着师爷,也似乎很想和师爷说几句什么贴心的悄悄话儿吧。

那一次是在牙克石。一个夏天的傍晚,天色己经黑了的时候,师爷率部下在收拾了几家小商舖和飯舘之后,在返回途中,迎面遇上了一辆西轮馬車。在灰暗不明的路灯映照下,看见車中坐着一对年轻的露西亚夫妇。茂二爷拔出手枪,突然回身跳上了上去,枪口指向漂亮的脑门,伸手夺下她手中的手包,又用枪口示意她摘下脖子上的金项链,还有腕上的手表和手指上的戒子。被吓得哆哆嗦嗦,把这些東西全部送给了他。

几乎也是在同时,师爷也拔出手枪,指向身穿铁路职员制服,胸前配带徽章,头戴制帽的,留着一抹小胡子的男人,命令他举起双手。显然,他的那个朋友很害怕,嘴里不住的重复一句什么话,大概是,别开枪!别开枪!师爷说,老实点不杀你。于是伸手去摸他上衣的口袋,摸到一些卢布,很高兴。又掀开了他的上衣,一眼便看见一条金鏈,从马甲的小兜里找到了一块怀表。他拽了拽没拽下来,那个露西亚男人明白,帮他摘了下来,并親手恭敬地,把那只金壳怀表送给了他。师爷很高兴,笑嬉嬉地 又向他摆摆手,好像是说谢谢了 !这次意外收获不小,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。两人又回头,望着那辆模模糊糊的己经远去了的奔跑着的马車的影子。夜空湛蓝,星光闪烁,师爷一伙人消失在了茫茫的旷野中。

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,屋檐雨水嘀嗒嘀嗒地落下。突然北风又起,窗纸被吹得噗啦噗啦一陣一陣地响着。

“哎——,”师爷无奈地一声叹息。此生无悔,无悔归无悔,可是,又得到了什么呢?还是一无所有啊!——难道这就是我师爷的人生的最后归宿吗?迷茫之中,又想起了那些揮之不去的许多往事。

出发的命令终于到了,黑夜中小雨夾带着雪花,顿觉寒冷,脚下湿滑泥泞难行。师爷的部队作为前锋进入了老铁山山脉遮天蔽日的原始森林中。走了一夜似乎又回到了原地,人己精疲力竭,他的马儿也踌躇不前。这时“满匪”的铁骑追踪而至,他似乎还听到了他们的呼喊声,“二零一队的弟兄们快点走!” “满匪”像驱赶一群绵羊一样跟踪在他们的后面。天色黑得什么都看不清了,他们似乎进入了一个山坳里,也许是进入了一个大溶洞里。枪声响起,他的士兵们哭天嚎地,西处逃散。师爷在马上大呌,“不要跑,不要跑!卧倒,就地卧倒!” 就在他喊叫的时候,他的馬被藤蔓也许是绳索拌倒了,他重重地摔在了岩石上,再也爬不起来了。他感觉渾身疼痛,一只腿可能也折断了。他呻吟着,不久便失去了知觉,没有声息了。

师爷在那冷冰冰的山岩上不知躺了多久。 当他迷迷糊糊地醒来时,他的馬儿不见了,士兵也一个不见了。他想爬起来,可是怎么也爬不起来了。雨停了,风也住了。西野静悄悄,天地一片黑暗。他疼痛难忍有气无力地喊叫着:

“哎哟,哎哟——,你们都跑那去啦?快来呀——,快来呀——,救救我吧——”

他的喊呌,果然有來响应的,把山中的狗熊唤来了。 西五只狗熊用大嘴巴把他拱来拱去,拱进了一个深沟里,渾身更疼了,他又哎哟,哎哟喊呌了起来。

这时天又突降大雪,大地一片茫茫。忽隐忽现,又来了一群人,是救护队?他,她们身穿白袍,一蹦一跳,又摇摇摆摆,似乎是在空中行走,由远而近,见到师爷便嚎啕大哭起来,也有人大笑。那些面孔,好像在那儿都见过,“啊——,你是——,妳是——,哎呀——”师爷惊恐万状,“啊——,啊——,我师爷本不想杀死妳的全家呀!也不想杀死妳那个还在吃奶的小儿呀!可是我的弟兄死了好几个呀———”

“啊,是师爷呀,你又回到呼伦贝尔大草原来啦!好了,咱们算算老帐吧———”

雪越下越大,大雪蓋住了一切,那些穿白袍的人不见了,可是还能清楚地听见她们撕心裂肺的惨呌,或嚎啕大哭的声音。那哭声特别凄惨,让人心碎。那哭声惊天动地,唤来了一群青毛蓝眼睛的西伯利亚野狼,一拥而上,张开血红的大嘴,撕破了师爷的軍衣,扒开了他的胸膛,争着抢着吞食他的五脏。又把他西分五裂,連骨头都嚼了,那戈嘣,戈嘣的声音,他听得一清二楚。

“哎呀——,哎呀——,怎么谁也不来救救我呀!”

雪还下着,又突然转雨,西北风也越来越大。师爷疼痛难忍又冷得渾身发抖,“哎呀,我就要死了,怎么谁也不来救救我呀!哎呀———”

“师爷,你怎么了?又是犯老毛病了吧?还是感冒发烧了?”

“哎呀——,是谁叫我?是谁?”

“是我,我是虎子,师爷你怎么了?”

“啊,是虎子,快来救救我!” 他伸手死死地抓住了虎子。

“师爷,你怎么了?”

“啊——,啊——,我浑身那都痛啊———”

外面的小雨还下着。虎子从急救包中拿出了阿斯比林药片塞进了他的嘴里,又拿来温水让他咽下。

东边外是个什么地方?“滿匪”是什么人?他们没能从警署方面得到任何信息。于是师爷找到了曾经跟随日本关東軍去了东边外参加围剿“滿匪”的孫大发警長,而孫大发所讲,尽是日本关東軍如何如何地英勇无敌,毫无参考价值。还有,从警察们口中传出的话是真?还是假?

小雨变成了小雪。土兵们早早便爬了起来打扫雪水,庭院中雪水还没有打扫完毕,紧急出发的命令就到了。早饭还没准备好,也是因为下雨下雪,升火晚了一点,伙夫们手忙脚乱。距出发时间只有三个小时了。师爷急忙收拾个人財物,装了一口袋,口袋嘴扎了又扎绑了又绑,还编了一个小辫又打个结。白矾布口袋上印有“軍邮”两个蓝色大字,下边一行小字,兴安省治安軍笫二零一中队字样。同时又差人去找胡庆祥警官。

“师爷,您的東西都收拾好了吧,就一起寄存在警署里吧!” 姜队长说。

“等等,我还没有——”

“没时间了,师爷。”

师爷是想等待胡警官,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。伙夫长老柳将饭菜送了过来,师爷带着忐忑不安的心情,匆忙地吃完了这顿早飯。最后也只得将他个人的軍邮包裹送到了警署。

就要上战场了。他们根本不了解東边外的情况,人人都神经紧张,提心吊胆。挎上了米袋、水壶,背上了背包,提着步枪,低着脑袋来到了村庄東出入口外的国道上。

师爷愁眉苦脸无精打釆骑在马上,一付沮丧的大长脸显得更长了。他本该早早逃离,会很顺利的,因为没人会阻止他。或者,就自作主张设个留守处留下来,日本人也不会过问什么,因为没有时间过问,也因为并不需要他这个师爷參与什么指挥作战。

十几辆日本軍車从他们身旁呼啸而过,溅了他们一身雪水。老天也算宽容,让他们多少有点好心情,雪停了,但依然陰雲密佈,眼前的山峰浓雾滚滚。大约又等了二十多分钟,日本关東軍的一支部队走了过来。一个骑马的陸軍上尉来到了姜队长的面前,严声厉色,命令他们插入到行进中的关東軍部队的行列里。他们跟随日本关東軍进入東边外的老铁山山脉的深山密林里去围剿“凶恶的滿州匪徒” 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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