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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章 瞎扯淡,逗乐子

小说: 黑土无言   作者:止风777
求书网 更新最快! 黑土无言 http://www.qiushuxsw.com/book/lwu0lw.html 章节无错乱精修!
 

胡庆祥住在西窑地的东边沿上国道的北坎下。他结婚了,那时候谁也没告诉。这一天木铁柱来到了他家。木头人很親近胡庆祥这个什么都不在意的老实人,胡庆祥也喜欢和他说话。

“胡哥呀,你结婚有家了。没人和我说话了,我寂寞,我难受啊——”

“木头,你年轻有为,你和我能当上个警察己经很幸运了——。你胡哥是个平庸之軰,胸无大志,混到今天这个份上也知足了。我的父母和弟弟妹妹一定认为我己经早就死了。十多年过去了,我很想念我的家乡,很想念我的父母和弟弟妹妹。双手老茧滿脸皱纹的父亲和母亲现在都怎么样了?也许早就不在人间了吧——。我,常常坐在大柳树底下和人胡诌八咧开玩闲扯皮,都以为我很快乐,其实,我的心特别苦呀——。 在北平,我从哥帮的軍队里逃出来的时候,就该回老家去。可是我身无分纹,也就跟着大流来到了这北方。我呀,夜里常常梦见我回老家了,可是,又找不着了——,只见烽火满天,乱哄哄的前呼后拥逃难的人群,女人一手抱着孩子,一手提着小篮,背着大包小裹哭着叫着——”

“胡哥呀,你到这冰天雪地的北方来后悔了吧?”

“哎呀——,天下大乱,个人又能怎么样? 那次去县城的时候,在回家的路上被哥党抓去了。家里不见了我的人影,能不找吗?,能不想我吗?能不天天哭泣吗?——我想逃跑,可是跑得了吗?后来,哥帮打到了北平,我才有机会趁着乱哄哄的时候逃了出来,又随着人流,跨越山海关,来到了这儿据说是野蛮落后,又万恶涛天的满州老鞑子人的土地。”

“你在哥帮里当个兵那不是挺伟大的吗?还能发财呀,你逃跑干什么?”

“是呀——,人人都爱当兵,当兵就比种地好,吃穿不用愁,还有軍饷和外捞。可是你能相信他们的那一套吗?说的都好听呀!——“为了民族——,为了国家——,杀死他们!他们的财物和女人,一切的一切,都为你们所有!” 这就是那个连长对我们的训话。我家本是农民,农民的儿子还是农民,安份守己,日子过得还算可以,知足了。可是——这个世界就是不太平,人们又被哄起来了。”

“胡哥,你也去过欢乐园吧,听没听过评书《七俠五义》 和《水浒英雄传》?”

“我去了也就是喝点酒,看看电影,那有闲工夫听那玩艺儿呀——”

“胡哥呀,你是不是有点傻呀——,当兵的时候,怎么不参加他们的那个什么‘B社’呢?——我想,如果你入了‘B社’,一定会飞揚跋扈的,前途无量的呀——,就算你当不了什么大官,也能混个小不点的人物吧——,那你不就行了嘛——”

“像你我这样的人种不行啊——。我还是我,不会变,可能連性命都没了。——我们連长拿着一个薄子,要求我咬破中指按个血印就行。我摇摇头,我说,连长你放我回家吧!他骂我‘混蛋加王八蛋,不识抬举’,又给我两个大嘴巴!”

“啊——,胡哥,你从南到北流浪过了,听说的,遇见的,知道的事情一定不少呀——,据说,知道事情越多的人,活的就越垂头丧气呀——,是为什么?”

“我是土老冒,我是乡巴老,哪知道这么高深的学问呀!”

“胡哥,你信命不?你信什么神不?”

“我呀,信我老爸和老妈的话——不种地不干活就没飯吃,没人会救济我们呦———”

“哎呀——,我也是糊涂了,咱家爸妈都信神,年年求神保佑,过年了还迊财神,又烧香又叩头。可是那神也不说话呀——,到底保佑不保佑咱家呀?给不给咱家点什么救济呀?”

“傻小子,——那神仙——也嫌贫爱富呀——,所以你白给他烧香叩头了!”

“我也知道,纸上就画那么一个玩艺儿,他就‘神’啦——”

“好好当个好警察吧,让你爸爸和妈妈在家放心———,”

“哎呀——,孙长老找我,你说我怎么办——”

“他现在不是外勤主管了,警长的头衔也自动免除了——”

“胡哥,你的运气真好,有个女人喜欢你,还给你带来个胖儿子,你真有福气呀!”

“是啊——,我胡庆祥知足啦———”

“哎呀——,我也心烦,他非让我陪着去不可,我敢不顺着他吗?我知道,他就是为了显大眼,让我跟着当随从,当小使———”

“啊——,人各有志呀嘛——”

“欢乐园那儿可热闹啦——,那儿有家不起眼的小茶社,” 木头人眉飞色舞,大开眼界“我和孙长一边吃点心一边听评書。是个女的说《响马传》,那小娘们长相和打扮漂亮——,有人特意给她送钱,借机会搂搂抱抱又親个嘴,还摸摸她的屁股呢,看样子她也不在乎什么。还有个人讲《天神故事》,他穿着兰色的长衫,戴个礼帽,还戴个茶色墨镜,像个伸士。——大概他挺有学问吧,他在台上比比划划说得嘴都冒白沫。他说,天上有个‘???神仙’下凡了,是遥远天边上二十八宿中的一棵什么什么明亮的星。他一降生就哈哈大笑,给他妈妈和接生的老太婆吓了一大跳。这小孩也太稀奇了,于是抱到一个寺观给长毛老道看看,那长毛也大吃一惊,急忙跪下了,——哎呀呀!不得了——此儿乃帝王之象也!他正白话着挺起劲的呢,这时候进来了几个日本苦力,他一溜眼,像似给他们鞠躬样子,可是,吱溜一下子他从后门逃跑了——”

“什么‘神’呀和‘仙’呀?都是狗扯洋皮——” 胡庆祥笑着说。

“胡哥,你不信吗?他说的可是有板有眼啦!说什么,是紫金山观星台的一个老长毛说的。他还说,大日本帝国的一个??观象台也测出来了,你还不相信吗?”

“也许吧,我爷爷就给我讲过很多很多鬼怪和神仙的故事。你在欢乐园里听没听过《封神演义》?那里面的神是天上掉下来的吗?文化人吃饱了喝足了搂着女人干什么?就狗扯羊皮耍着玩儿,编个让人五迷三道的故事,现在,那叫古代的灿烂的文化———”

“啊——”木头人好像明白了什么似的。

“咳——,什么都吸引不了我呀,——我总想回老家看看——”

“你又想南方老家了。都说南方好,我也想去南方看看呢——”

“那就去吧,去苏州,去杭州吧。‘山靑水秀,人杰地灵’是个出神仙的地方。‘上有天堂,下有苏杭’。还有什么了,——‘绿水柳岸桃花巷,大姑娘美,小媳妇浪’多么美丽的地方呀———”

“啊——,——等将来,当我有钱的时候就去逛逛——”

“你年轻,有机会呀——,你胡哥是不行了,不敢狂想啊———。南方那地盘大着嗬呢,——说南方好也就是苏杭二州,外加个揚州吧。那是拿着皇上的俸禄,喝得醉醺醺的几个文人,闲来无事生非,写了那么几句赞美之词就火起来了。那儿是公子哥的乐园,你老百姓想在那儿生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。——今天,我老胡,穿上了国家制服,有了一份薪水,也知足了!”

“胡哥,人家都说,男儿志在西方,立大志,立大志,就发大财呀——”

“可是,你的胡哥胸无大志呀——”

“啊,胡哥,你去过市里欢乐园没有?欢乐园那儿有家驴肉馆,那生意特别火,常有几个日本人也去吃吃喝喝,当然也都是窮苦力。他们也爱吃驴肉,说天上的龙肉,地上的驴肉,那驴肉还能強筋壮骨增加男人的那个能力呢———”

“你怎么知道他们是窮苦力?”

“那——好区别呀。——他们的穿着不同,头上歪戴着个战斗帽,身上穿个灰拉巴几的更生布的連身倒工作服,也是埋拉巴汰的。绑着裹腿,脚穿丫巴胶鞋,屁股后还掖一条白毛巾呀——。他们特别乐观,嬉嬉嬉,哈哈哈,嬉皮笑脸。进屋先说:‘老板先生,——杀蓋的拿来!’他们老能喝了,高兴了还高唱什么,‘咳意,咳意,收兰,收——兰——,嘿嘿——’的歌呢。”

“你常去欢乐园那儿玩吗?”

“我那有钱到那儿玩呀,是跟孙哥去的。告诉你,日本人他们也爱凑趣,和我们瞎扯淡,逗乐子——”

“是吗?”

“有一回,有伙人在那儿喝酒,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亊儿,也许是喝多了吧,争吵起来了。一个跑堂的小伙计凑过去看热闹,这可吓坏了那个老板,他过去一把就把他拽过去了。然后回过身,又弓腰又行礼,他咳嗽两声,‘哦,哦,——兄弟们!先生们!国家的意见千万少发表,墙壁有耳严加防谍!这儿有警察,还有日本客人哪!’他说着又门口那边指一指。那三个日本人都站了起来,其中一个大声喊叫,老板,杀蓋的拿来!那个老板急忙过去,点头哈腰行礼,那个小伙计也急忙送过来一瓶高粱大麯,老板接过酒瓶起开蓋躬着腰给那三个日本苦力斟酒。而后,他们端着酒碗就过去了。 其中一个咳咳巴巴,嬉皮笑脸,他大声豪气说,‘呀呀——,支那的人,来吧!——咱们的哥们的友谊的班哉!干啦的!——祝你们的身体的健康!生活的——快乐的!——我们的大日本帝国的国民,非常的尊敬——你们的支那的。不过,但是,——我要纠正你们的一个不正确的——,不是我们大日本帝国侵略佔領了满州利亚。而是你们的那位快乐的仙人请求我们大日本帝国出兵,帮助他的‘恢复中华’ 。他的回报,他的多次的承诺,将滿州利亚的这块鞑靼人的土地,交给我们的大日本帝国管辖!——你们的不相信吗?——我们的大日本帝国有记录的。你们的,可以去问问的那位名呌高野长雄的支那人嘛!’ 另一个日本苦力则说,‘呕,呕!——支那的人,我的,一个普通的——日本国民——向你们致敬了!’ 他的话说的还算挺利索,大概是个老鬼子吧。”

“嗯——,很有意思——”

“还有更热闹的事儿哪——,也是在欢乐园,在一家茶社里,几个日本苦力去凑热闹,本来嘛,大伙是听穿旗袍的那个女人说唱的,因为有日本人在场她不敢出来。于是那个哑脖子老头就出来说《水浒英雄传》 , 说了一段后嘣嘣嘣三声鼓响,他说,‘若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’休息了,一个小丫头双手捧着一个镀铜的大铁盘子,向听书的人微微行个礼之后,双手平首举起盘子,大家就掏钱放在那只盘子里。 这时候有一个日本苦力站起来说,‘哦!水浒英雄的好汉们,——杀富济贫的,大大佩服的!我们几个鬼子没钱的,窮啊——,窮啊——。钱的,就给我们吧!’——他一边说着,一边伸手去抓盘子里的硬币,一个铜子也没剩,全装进他的衣兜里了。

另几个鬼子哈哈大笑,转身走了。——接着,又来了五六个大分头,身穿蓝布小褂,上前就拤住了那个说书老头的脖子,伸手就给他两个大嘴巴。这时候,那几个鬼子又回来了,大呌,‘呕!八嘎牙路!王八蛋的!你们的什么人?’那几个小子也愣了,见势不妙,撒腿就跑了。后来那个日本苦力走到躲在说书老头身后的小女孩身边,拿过来她手中的铜盘,从衣兜里掏出全部硬币放在了盘里。又双手举着盘子,微微弓腰又说了一句什么,把钱还给了那个战战惊惊的小女孩。随后低着脑袋离开了那个说书舘。”

“啊——”胡庆祥早就听人说过这类的事情,己经不是什么新闻了。木头人还没见识过日本苦力拿着木棒子追赶着殴打警察呢。

“啊,欢乐园那地方热闹的事儿还多着嗬哪!胡哥呀,我说话你听着没有?”

“啊,我听着呢——”

“大嫂她——中午能回来吧?”

“过一会儿就该回来了。她做活的地方离这儿不远,是给一家菜园子干活。她很能干呀!她的工钱就足够我们三口人的花消了。这儿的劳力非常短缺,只要你愿意干活就不愁吃也不愁穿了呀——”

“胡哥,她长的挺好看吧?”

“不丑啊!北国女人都好看哪——”

“嘿嘿——,”木头人笑了,“胡哥,你真有福气呀!娶个美女还带来个胖儿子——”

胡庆祥抿嘴笑了,很高兴,得到了一个北国女人的爱,也很愿意接受这个儿子。

这时候臧金富骑车也来了,还带来两小口袋风船牌的面粉,每袋五斤,是老署长和梁署长作为礼物送给胡庆祥夫妇的。面粉在市场上是買不到的,市民和农人只在过旧历年的时候,才能配给每人一斤面粉。为祝贺新婚之喜,臧金富还買来了两瓶二锅头,还有口条、耳朵、心肝、盐豆和花生米。虽然都晚了一点,可是胡庆祥心里特别高兴。臧金富告诉他说,孫大发队长本也想来的,因为心情不好就不来了。

说话间,新媳妇带着儿子回来了。胡庆祥笑着给她介绍了同事木铁柱和臧金富。她笑容满面,深深行个礼,并说:

“很高兴两位同事来看我们,谢谢了!谢谢了!请坐吧!” 她的脸儿红扑扑的,又低头看看自己的着装,围裙,褲角和布鞋,都有点埋汰,很有些不好意思。

“啊,两位请坐,我去沏茶——” 她说。

“水刚刚烧开了。” 胡庆祥说。

“知道了!”

木头人和臧金富笑咪咪地,眼神叮叮地看着这个新媳妇,一个典型的北国女人,五官端正,腰条匀称,显示她有个好身体。她很客气,说话声音不大,漫条斯理,还有些腼腆的样子。臧金富 本想見面就逗逗她,说点笑话,可是北国没有那个习俗,或是因为贫窮吧,也因为不那么开化吧?所以也就没有南朝人家的那么复杂的婚礼仪式,将新娘弄得脸红心跳不敢喊呌。也因为她是结过婚的女人,心情复杂,一切也就免了。不过,这两个色巴赖还是用一种不好形容的眼神打量着她。她有些拘谨,是头发没有正理好?是衣服穿的不合体,还是没有穿袜子?还是其他什么?总之若知道今天有客人来,她怎么也应该打扮一番才是吧,这是北国女人的礼貌呀。

“请各位先喝吧,我去小店再買点吃的東西——”

“我去,我去!” 因为不知道会有人来,高粱米飯只够他家三口人吃的。

“胡哥,我去,你说買什么吧?” 机灵的木头人要去。

“不用,不用,我去買,你不知道上那家。”

“妳还愣着什么呀,让孩子过来一起吃呀!” 胡庆祥说。

她去了外屋和儿子小声说了什么,那孩子点点头。己经懂事的刚刚五岁的小男孩走了过来,他深深地向臧金富和木头人他俩行个礼。

“两位叔叔好!”

“来,上爸爸这边来!” 胡庆祥笑咪咪向孩子招手。

胡庆祥搂着儿子,手指着两个陌生的叔叔介绍说:

“他,姓臧,你呌臧大叔。那个嘛,姓木,呌小木叔。他们两个都是爸爸的同事,以后会经常来我们家的——” 胡庆祥又给儿子夹过来心肝、耳朵、口条,又拨了不少他爰吃的带咸味的油炸花生米,放在一只大盘子里。

“你饿了吧,你先吃,吃没了爸爸再给你夹!”。

木头小叔笑了,臧大叔也抿嘴笑了。

她很高兴,笑咪咪地看着丈夫,随后转身出去了。

“咳——,有个家多好哇——” 臧金富多有感慨。

“臧哥,你又犯愁啦?” 木头人问。

“啊——,一个游魂在北方,一年又一年。——愁啊!愁啊!愁白了少年头,秋色一片苍凉,抬眼望,几片白雲悠悠,声声雁叫向南方。流浪的人儿呀——,几时回故乡?怎能不惆怅,怎能不悲伤!”

“咦——,臧哥,你还会哼哼两下子哪,真有点文化水准哪——”

“啊,你臧哥,没‘混’好啊——。你呀,青春年少,风华正茂,什么也不知道——”

“臧哥呀,不用愁,山海关可以自由通行啦!”

“我,是该回家了。——在满州利亚,我老臧没有什么可以牽掛呦!仍然是行囊空空,光棍一条,嬉嬉哈哈,嬉嬉哈哈,夜半里,深深地悲伤啊———”

“啊——,家乡呀——,难忘,淚呀,淚沾襟——。啊——,小妹妹唱歌给郎听,唉呀,唉呀,唉唉呀——”

“木头,别讽刺你的臧哥了——”

“臧哥,——我木头人绝对没有那个意思呀——”

她一首抿嘴笑着,听着他俩个有趣儿的对话。

“来,来来!举杯干了!” 胡庆祥很高兴。

“咳——,今朝有酒今朝醉,这是最好的人生——”

“怎么了?臧哥——” 木头人问。

“我什么都明白了——”

“臧哥,你明白什么了?——”

“说了你也不明白呀——” 臧金富摇摇头说。

胡庆祥放下酒盅说道:“咳——,情况复杂,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——。 木头,长点心眼吧,别被什么人框了进去呀!”

“我老臧,十二分地敬佩胡兄的人生态度啊——。老署长曾经说过一句话,‘善良的人们有时会吃亏的可是,神会给他们以安慰和补偿,幸福永远是属于善良的人儿呀!’老署长的太太则说,‘善良与爱是密切相关的,没有爱,又哪来的善良呢?’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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